调竟化作了家常的随意般吃茶闲话:
“还有一桩小事体。”
他慢悠悠端起手边温热的定窑盏,两根指头拈着盖儿,轻轻撇了撇浮沫,眼皮也不抬一下,“你家大官人上回不是递话过来,探问我翟某人可有甚么‘需办之事’么?”
翟管家的目光虚虚投向窗外,语气平淡:“我这把年纪了,膝下犹虚。翟家偌大门户,不能断了香烟。就烦劳你家大官人,”他这才把眼风慢悠悠扫过地上两人:
“替我踅摸一房年纪小些、模样周正、好生养的、性情儿温顺的姑娘送来。彩礼银子该多少,我随后使人封了送去便是。”
来保和玳安心头雪亮——上回自家老爷教过,那时翟管家不开口,是嫌老爷份量不够,攀不上替他办这等“体己事”。
如今竟主动提起,显见得翟大管家心里,已然将老爹看作了有资格替他“跑腿办事”的人物!
两人不敢有半分迟疑,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金砖地,嗓子眼儿里挤出话来:“是!小的们谨记!回去必一字不差禀我家老爷,也定当尽心竭力,妥妥帖帖给您老办周全了!”
翟管家慢悠悠起身,踱到旁边堆着各色礼物的酸枝案旁,随手掀开一个紫檀匣子盖儿,两根指头从里头拈出两锭黄澄澄、赤足色的金元宝来。
那金光映得人眼晕,正是来保前日亲自跑遍银楼,费心兑换来的足赤金子,每锭实打实一两,足足抵得上十二两雪花纹银!
他踱回来,不由分说,一手一个,将那沉甸甸、还带着匣子底儿凉气的金锭子,硬生生塞进了来保和玳安哆嗦的手心里。
“啊呀!”两人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了爪子,惊得魂灵儿都从顶门飞了出去!
这分明是家主千辛万苦备下,孝敬翟大管家的重礼,他们哪不敢沾边儿啊!
翟管家撩起眼皮看着两人,嘴角扯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纹:“慌个甚么?一码归一码,桥归桥,路归路。”
他声音不高,却字字砸在人心上,“这金子,是你家西门大官人‘送’我的礼,我翟某人,收下了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两人手中那刺眼的金黄,“眼下么,这是我‘赏’你们的。”
“懂!懂了!谢大管家天恩!谢大管家厚赏!”两人这才敢收下。
“玳安。”翟管家那深不见底的眸子,忽地又钉在了玳安的脸上,带着一丝玩味。
玳安浑身猛地一激灵,手里的金锭子差点脱手砸了脚面,慌忙垂手肃立,脊梁骨都绷紧了,挤出几个字:“大…大管家…还…还有何吩咐?”
翟管家慢似笑非笑,那声音轻飘飘的:“你今儿个在太师爷跟前,可是立了件‘泼天’的大功劳,替你主子挣足了脸面,也给自己挣了个官身…”
他目光如同冰冷的钩子,“可你自个儿心里头,悄悄儿地猜猜,等你滚回清河县,你家老爷是会赏你?还是罚你?”
“轰隆——!”
这句话不啻于一个炮仗在裤裆里炸了!
玳安方才因金子、因官身升起的那点子热乎气儿、那点飘忽的念想,瞬间被冻得死硬,紧接着“咔嚓”一声,碎成了冰渣子!
是了!冒认义子,僭越名分,自作主张…这哪一桩不是能活活打死、沉塘填井的死罪!
大爹的手段…玳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,眼前阵阵发黑。
翟管家嘴角那丝笑意更深了。
“呵呵…吓成这样做什么?”翟管家的声音放低了些,目光却越过玳安,投向同样吓得魂不附体的来保,“来保啊,回去见了你家大官人,替我求个情。”
他顿了顿:“就说——翟某人瞧着,这小猢狲虽是个不知天高地厚、狗胆包天的夯货,可这一腔子往上爬